淩晨四點，傳說中人最容易猝死的時候。老周揉著泛紅的雙眼，看完最後一幀錄像。

他輕輕挪開椅子，站起來活動手腳。他剛轉了轉脖子，一股虛無感慢慢從腳底往腦袋裏躥，積壓了許久的疲憊一股腦全冒了出來。他趕緊扶住桌子，心想真是老了啊，再沒年輕時那股勁頭了。

展彥從外頭回來，把手裏的手裏大包小包放在桌上，“有豆漿、豆腐腦、小米粥和八寶粥，還有煎餅、小餛鈍和油條，你吃哪樣？”

“我要吃韭菜盒子！”老周還沒說話，睡著的警員大叫一聲，把老周和展彥嚇了一跳。

警員說完後沒了動靜，不一會，辦公室裏又響起他的鼾聲。

“睡著了也不忘了吃”，老周笑罵，他聲音壓的很低，怕把人吵醒，“別看年紀不大，倒是真爺們。大李的女兒病了，這家夥二話不說過來頂班。我算了算，他得有四十個小時沒睡覺了。”

“我早知道市局刑偵一隊效率高，還以為咱們隊員比別人聰明。來了才知道，聰明不聰明不說，拼命倒是真的”，展彥拿了杯豆漿，“來點？”

老周搓搓臉，“算了，吃飽就困。我還是喝杯濃茶提提神吧。”

“別呀，空腹喝茶對胃不好。你要把自己喝進醫院了，誰領這幫猴子查案？反正我治不了他們。再說你做完晨間總結不就回家休息了，還提神幹嘛。”他塞給老周個一次性飯盒，“咱們警局的小餛鈍，嘗嘗。”

小警員到底沒吃上韭菜盒子。周大隊發話了，“吃什麽韭菜盒子，案子沒破還好意思點菜！”小警員也好打發，餛鈍配油條加豆漿吃的津津有味。不過吃也堵不住他的嘴，他發揮一隊的風格，充分利用時間，在咀嚼的間隙問，“有新發現嗎？”

展彥說：“第一位受害人的父母每天都去大師門口報道，時間大約是四點半左右，搶符時非常、額、非常英勇，經常和身旁的人發生肢體沖突；第二位受害人的外婆大概是大師的忠實信徒，每天淩晨兩點到，等在樹邊。老太太年紀不小，腿腳倒挺利索的，十次裏有九次能搶到符。而且老人家不貪心，每次只拿一個，很少和別人起沖突；第四位受害人的母親出現的最晚，是今年一月份才去的，她只去了七次，前六次都沒拿到符，第七次才拿到了，之後很長時間沒出現。從監控看，三位被害人家屬沒有交集。還有，第一個被害人遇害後，他的父母再沒出現過；第二個被害人遇害後，他的外婆依舊是老樣子，每天淩晨兩點都去大師那；第四個被害人遇害後，他的母親才開始每天去大師那，時間大概是早晨六點，但她再沒搶過符紙。對了，被害人家屬都算和大師的徒弟有交集，第一個被害人的父母和別人起沖時，徒弟來勸架；第二個被害人的外婆似乎和徒弟很熟，徒弟掛符經常和他們這群來的早的人聊幾句；他還常和像第四位被害人的母親這樣沒搶到符的人說話，應該是安慰他們。記錄本上就這些了，再看見別的我會補充的。”

警員問老周：“大隊，您怎麽看。”

老周實話實說，“我現在腦子很亂，總覺得有這堆數據裏有不少線索，但我還沒理清。”

展彥逗警員，“小同志，小雞總靠雞媽媽的保護可長不大。來，我給你的機會，說說你有什麽看法。”

警員語氣非常篤定，“別的我不知道，但有一點我非常肯定，我知道第一個被害人的父母為什麽不去大師那了。”

展彥好奇，“他們為什麽不去了？”

“他們天天在咱們門口鬧事，哪有功夫去大師那”，警員說，“您看見樓下那對舉著橫幅的夫妻嗎，那就是第一個被害人的父母。他們都來這小半年了，你不知道那兩口子多摳門，飯錢都要咱們報銷，又不是我們讓他倆來的。我還聽說，他們兩口還去蘇向暖學校鬧過，要她給個說法”，警員憤憤不平，“說的好聽，什麽公平正義，不就是想要錢嗎。就這樣還想讓神仙保佑——”

“行了”，老周說，“咱要早把案子破了不就沒這事兒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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